浙江省永康市营商环境调研 警惕民营经济振兴中的“抓大放小”现象

三年疫情之后的中小微企业如何发展？难！这是《营商参考》调研组县域营商环境调研在浙江省永康市听到企业家们说的最多的一个字。

浙江省永康市，当年靠着那里的民营企业家们用一副副五金担挑子，在全国乃至世界经济的舞台上角力争锋，将一个县级市打造成“世界五金之 都”。如今，已经拥有 6 家上市企业、186 家年产值超亿企业、1006 家规模 以上工业企业。但目前，那里的 6 万家中小微企业却日子越来越难，尽管它们数量众多且贡献了大量的 GDP和税收，经营灵活，极具创新潜力，解决了 大量低端劳动力的就业问题，却在地方政府“抓大放小”政策下遭受着不公 平的待遇，成了“被政策遗忘的角落”，在振兴民营经济最需要政府关注、 政策扶持的时候，被忽视了。

《营商参考》调研组在调研中发现了如下五个典型情况。

一是，现有的优惠、扶持政策过于倾向龙头企业，而最需要政策扶持的中小企业却被忽视了。“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无形中加大了大企业的市 场垄断，威胁中小微企业的生存发展。

如，永康市某门业有限公司朱总经理指出，当下对永康中小微企业最大 17 的伤害就是地方政府的各项优惠政策都集中向大企业、龙头企业倾斜。拿供 地来说，地方政府受投资“亩产税收率”的影响，集中、优惠向大企业供地， 造成占有大量资源的大企业圈起土地不开发，而广大中小微企业想扩大生产、 上新项目却受制于供地指标的束缚，非常无奈，有时候甚至于想在企业内修 一条路的地皮也批不下来，从而极大地打击了中小微企业家发展生产的积极性。永康某五金制造厂李厂长认为，国家拿出补贴鼓励科技创新，初衷很好， 但政策一落到基层就变了味，地方政府会为大企业、有关系的企业量身定做专门的政策，结果国家补贴大都落入了这些企业的口袋，而众多创新意愿强 烈的中小微企业却很难享受到国家鼓励创新政策的红利。

二是，厂房租赁费用居高不下，直接影响中小微企业生产热情。永康市某门业有限公司朱总经理拿永康市疫情前后三年的房租做了对比：三年前租赁 10000 平方米厂房年租金 100 万元左右，现在，同样面积的厂房年租金涨 到了 300万元左右！这样的房租涨幅让本来就本小利薄的中小微企业情何以 堪？永康市某电器公司徐总经理道出了眼下永康工业厂房租赁市场的乱状： 有房子的大企业不用生产坐地起价，想扩大生产的中小微企业拿不到用地指 标建厂房，更租不起昂贵的厂房。还有，风靡一时的“小微企业工业园”顾 名思义就是建成之后供小微企业孵化发展的，但永康市的“小微企业工业园” 却变了味，房价要比周边市县高出许多，达到15000元/平方米左右，令他们 难以承受，并因此造成很多优秀的永康企业家出走他乡兴办企业。近年来， 永康市周边的武义县、缙云县等就是依靠优惠的招商引资政策促进了五金产 业快速发展，近邻武义县 90%的五金企业就是从永康市迁徙过去的，这让号 称“世界五金之都”的永康市十分尴尬。

三是，有些基层政府过于强调政绩，“一刀切管理”在某种程度上恶化 了营商环境。永康市某健身器材有限公司应总经理举了一个例子：今2023年 4月，武义县某门业企业发生重大火灾，造成 11人死亡。永康市随即开展消 防安全大整治，整治的结果是不仅厂区内违章搭建被要求拆除，最后连各种 合规的钢棚、堆场等建筑也要拆除，极大影响了企业的正常生产秩序。永康 某五金制造厂李厂长认为这种不顾企业实际情况，一刀切的管理手法实在太 18 “伤企”了，严重影响到中小微企业家的办厂信心。现在，不少永康市的中 小微企业都在收缩生产规模，没有了以往扩张的野心。生于上世纪 70 年代 的永康市某门业有限公司朱总经理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 “办企业到我们这 一代就为止了，90后、00后还会有人去办工厂吗？”

四是，利益集团的存在造成一些永康市中小微企业纷纷躺平或出走。按常理，工业厂房的房价或租金都要比商品房便宜得多，但是在永康，两者相差并不大。永康市某电器公司徐总经理道出了其中的原因，在永康只要有政府部门关系，许多事都能疏通办成，缺少公平可言。他认识的一个企业，因为科技创新项目明面上拿到国家补贴6000万元，但最后落到企业账户上的钱 不超过2000万，余下的去了哪里？只有利益集团才知道。

五是，企业发展既要“抓大” ，也要“扶小”。对于企业发展，这些年我们一直提的口号都是“抓大放小”，但从此次永康调研来看，县域层面， “抓大”用力过猛，“放小”变成彻底“放弃”而不是“放开搞活”。据永 康市部分中小微企业家反映，他们至今甚至没听说过中央关于“民营企业振 兴政策 31 条”等等，更别说什么实施细则了，从没有人向中小微企业做过 传达，也没组织过学习，这显然与浙江省委、省政府2023年初提出将营商环 境优化提升作为“一号改革工程”的要求大相径庭。

在调研走访中，永康市中小微企业家也向《营商参考》调研组提出了如下建议：

一是希望地方领导完善政策协调机制，加大政策扶持力度，将中央的优惠政策真正落实，促进中小微企业的健康有序发展。

二是尽快打破大企业、龙头企业对资源配置的独占，做到大中小微企业一视同仁，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三是一定要破除利益集团的关系网，打造风清气正的社会环境，塑造“亲，清”的政商关系。

四是大力盘活、重整“僵尸型”工业园区，增加厂房供给降低租金，并 建设新的、政策性工业园，给中小微企业创造一个公平、低成本的扩业发展 环境。 《营商参考》调研组